说是不是?”
谢宝琼板着脸,一声不吭,对着谢容璟送到嘴边的水引却照单全收。
谢容璟只得忍着笑,贴心地再递上一筷子。
直到一碗水引全部下肚,谢宝琼才在谢容璟帮他擦完嘴角,捋着头顶炸起的毛毛时极其小声地开口:
“哥哥。”
谢容璟搂着他应了声:“哥哥在。”
旋即视线扫向空旷的花厅,蹙眉再度问道:“照顾你的人呢?”
“他们都知道我是妖怪了。”谢宝琼的手指僵硬地动了动,语气低落。
谢容璟不用细想便反应过来,手掌握住谢宝琼手指上石化的部分,轻轻地抚着:“是哥哥疏忽了,都是哥哥的错。”
……
谢宝琼身上是新换的青碧暗纹锦缎团花衣,装冰酥酪的瓷碗已经空了下去,他揪着谢容璟的袖角躺在坐榻上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。
等他再度醒来时,屋内一片昏沉,身上多了条薄毯子。
感受到手心中的布料,他心神放松地动了动睡得发麻的身体,困倦的眼睛扫到坐榻旁边黑乎乎的一团人影更是安心。
坐榻旁边的人影似乎是注意到动作,没被他抓住的另一只手伸过来,帮他拉好踢开的薄毯。
淡淡的栀子味随之飘来。
一只宽大的手在他脸上石化的地方轻轻蹭了一下,拨开黏在脸侧的发丝。
栀子的香味更重了些。
他像是又变成繁盛花树下的一颗石子。
谢宝琼侧着的身体突然僵硬,不再继续舒展。
那只抚着脸颊的手似是有所察觉,逃也似得抽回,却又片刻后落到他的脊背上轻轻拍了两下,仿若在为因噩梦惊厥的小儿轻抚走梦魇。
隔着被子传递到他背上的力道很轻,几乎叫人不敢确信是否存在,可手掌心布料的触感、鼻尖栀子的香味都在无比真实地提醒谢宝琼这是真实存在的。
他本该在察觉那刻就松开的手,此刻不知不觉又攥得更紧了些,似乎要趁无人觉察时,将自己融入那缕栀子香之中,与磅礴的花树筋叶相接,化作树下石子缝隙间破壳而出的小苗。
贪心真是个神奇的东西,叫他一颗石头也敢生出变化的心思。
明明是应该走向陌路的人,明明已经发现是毫不相干的人,明明是撇下他走了的人……
可现在的谢琢又在做什么呢?
现在的谢琢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吗?
如同一团乱麻的情绪让他平稳的呼吸乱了一瞬,背上轻拍的手随之顿住,手中的柔软也在下一刻消失。
生出枝丫的苗苗再次缩回石头中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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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说:谢琢:琼儿,小宝,圈圈,苗苗——
论小宝的爱称
掌心温热的温度似乎突然变成灼人的热炭,谢琢蜷缩起手指,落荒而逃。
晚间的冷风扑在他的脸上,吹走室内晕头的暖意,使他清醒几分,又重新变回外人眼中处变不惊的模样。
但只有谢琢自己知道,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仍旧不停地回荡在耳畔。
并且被身后响起的脚步声彻底搅乱。
他回过身的瞬间,脚步不着痕迹地往旁侧偏移了几分,为门口发丝凌乱的人影挡住风口。
而后便是长久的缄默,谢琢地站在那里,眸光沉静地投下注视——
小小的人影站在门内,与他相隔开两步的距离。
他想要开口,喉间却是一阵干涩,再能言善辩的嘴也像被塞了团浸湿的棉花,失了发声的能力。
唯有视线习惯性地停留在眼前的人影上。
平日里堪堪到他胸口的身高,此刻不知道是没有穿鞋的缘故,还是离得远的缘故,看起来要更加瘦小。小宝的身高比起同龄的孩子本就要不足,如今这般看着,又是更小了些。
这几日被接连的琐事占据而平息的心神中有怜惜冒出,像是沉积着杂质的泉眼,不断涌出潺潺细流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