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走。你上回画的那幅画像不错,有空再帮我画几张。”
相思本还懒洋洋地蜷着身子,闻言却猛地坐起,睡意瞬间散去,眼里透着惊喜:“你没把那张画扔了?”
“嗯。”
相思嘴角弯了弯,眉眼间染上几分琉璃通透似的明媚:“那我多给你画几张。”她本以为那张画随他性子,大概早已被弃之不顾,没想到竟还留着。
周述没再多言,扭头扫了一眼屋外过往的下人,随口吩咐道:“年轻丫鬟不懂事,你自己挑几个中年嬷嬷伺候,妥帖些。”
相思愣了愣,随即蹙眉:“昨天那个丫鬟是不是做错了什么?”
周述不置可否,语气不咸不淡:“晚上带你去刺史府赴宴,早点回来。”
相思吃过早饭,便与盛宁一道出门。正值早市,街头人声鼎沸,车马交错,空气中弥漫着炊烟与茶肆的香气。二人行至安民榜的张贴处,见围观者甚多,也随人流挤了进去。
这张安民榜想必是临摹本,笔迹虽工整端正,却少了几分官府原件的肃然之感。相思略略倾身,目光在字迹间飞快掠过。她自幼在宫中习学,记忆力很好,此刻心下稍作回忆,便已然辨出异样。
她收回目光,悄然退到一旁,低声问盛宁:“这安民榜是你交给刺史大人的?”
盛宁微微颔首。
“刺史大人是怎么说的?”
“刺史大人收了之后说是一会儿亲自去张贴,就打发我回来了。”
相思垂眸思忖,心绪微微浮动。
二人一路询访,终于来到邕州最负盛名的纸坊“云麓纸坊”。此坊已有数十年历史,以精工细作、纸质细腻闻名,连京中贵人都有人托人购入。
铺中老板见来者衣着不凡,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前,殷勤道:“夫人是想作画?我这儿有邕州最好的‘云水笺’,此纸质地细滑,轻若蝉翼,落墨如春雨润物,最宜丹青妙手。”他一边说,一边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卷纸张,纸面洁白如雪,透着隐约的纹理,确是上乘之物。
相思并未细问价钱,伸手轻触纸面,感觉不错便让盛宁拿钱买下。老板连声应是,眉开眼笑地吩咐伙计打包。
周述抬脚跨过月洞门时,正见着西窗下漏出一段素白腕子。相思执笔勾勒,落墨间,仿佛正将某个人的轮廓一点点描摹出来。窗外风过,轻纱掀动,她微微颔首,神情专注,似是连周遭的世界都被这副画卷收束了去。
周述走近几步,低头看了眼画纸,认出那正是自己的身影。他并不擅长丹青,却也看得出她笔下风骨极佳。沉吟片刻,他忽然开口:“你在宫中经常作画?”
相思正描绘着衣襟的细纹,听见这突如其来的声音,手腕猛地一颤,浓墨晕开,瞬间破坏了整幅画面。她柳眉轻蹙:“被你吓死了,你看,这画毁了。”
周述却不以为意,随手抽过一张新纸,翻来覆去看了看,嘴角噙着几分随意的笑意:“无妨,你若不甘心,大可以将我化作山水。”
相思轻哼一声,横了他一眼,那一瞬,眸光流转,含嗔带笑,像春水拂过桃花,叫人心头一漾。她垂下眼睫,语气不急不缓:“从前给几位哥哥作过画,也曾画过父皇母后,不过他们都说是小儿涂鸦,哄着玩罢了。”
周述听着,点点头,没再多言,随即道:“收拾一下,待会儿带你去梁大人府上。你这几日食欲不振,听说梁大人备下不少珍馐美味,一同去尝尝。”
相思却不以为然,斜睨了他一眼,漫不经心道:“我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?还会羡慕一个刺史府上的饭菜?”
周述难得顺着她的话头点头附和:“所以才要你这金枝玉叶给我们这些大老粗普及一下,经过了你的嘴,才不算是糜费。”
临走前,周述说是担心两人水土不服肠胃不好,还让苏禾熬了点温性的药汤,一人一碗喝下。
不多时,刺史府派人来接。马车缓缓驶入府邸,宅院虽不算宏伟,但每一处细节皆修缮得极为精致,屋檐飞檐翘角,院中迭石嶙峋,几株奇形怪状的老树横生斜逸,透着些许京中贵胄之家的气派。
相思微微凝眉,趁着刺史大人与周述寒暄之际,佯装整理裙裾俯身,瞥见砖缝间竟嵌着缕银线,在光线下泛着蛛丝般的寒芒。这分明是京中亲王别院才敢用的“隐银铺地法”,只是将惯用的金线换作了稍暗的银线。
等着刺史大人离开,相思低声对身旁的周述道:“这位刺史大人好大的排面,你看那些假山群,看起来好像寻常湖石堆砌,但是你仔细看阳光照进去的缝隙,就能瞧见上面的蟠龙纹……”相思认为这一定都是取自被先帝下旨封禁的灵璧蟠龙窟,只是将雕有龙首的正面转向了背光处。如此行为,实属大逆不道。
“还有那上头的象牙和翡翠,成色都是最好的。”
周述随意却只是扫了一眼,语调平淡:“刺史大人附庸风雅,也无可厚非。”
厅中早已摆下酒宴,因着周述的身份,近日来往的官员纷纷举杯相敬。周述拱手谦辞几句,举杯一饮而尽